原创|念念不忘

*明星xTony

*陈青屿x梁锦





01


早秋燥热,偶然来了一场大雨。


梁锦在雨幕里奔跑着,赶最后一辆班车。



公交站牌在雨夜里亮的晃眼,应该是新换的。


梁锦跑到站台下,往后捋了捋头发,他的发丝被雨水浸湿,水珠一点一点从发梢往下落。

 

他拧着衣角微侧过身去躲车辆穿行溅起的水花,抬眼便瞥见了站牌新换的广告。


名表的广告,是每天挤公交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梁锦想。


他又轻又缓的将指尖点在广告牌的玻璃上,隔着莹莹的光亮,他怎么也触碰不到那人的脸。



梁锦沉默着站了很久,直到指尖都凉透,末班车来了又走。


那个印在广告牌里漂亮又精致的眉眼骤然勾起了梁锦心尖的一点点酸,蔓延至胸腔,鼻腔,直到眼眶发红。


 

梁锦克制的闭了闭眼睛,半个身子都倚靠着广告牌。

 

 

 


02


六年前。



街头巷尾的路灯都像是摆设,闪烁着的微光只照的出人模糊的影子,却照不亮人的去路。



巷子深处偶有啤酒瓶摔碎的声音,或者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这是魔都的繁华所弃置的角落,驻扎着形形色色的人,或是中年失意,或是无家可归,又或是满揣着梦想,年轻又一往无前。


水泥地面满是裂缝和坑洞,路旁的垃圾桶积了几天的垃圾,雨水一浇,说不出的恶臭。



梁锦走在这条昏黑的巷子里,他住在这。


拐角踏入了一处低矮平房,他熟稔的剁了三下脚,唤醒了门口半坏的声控灯。


他看见了他的出租屋门前突兀的蜷靠着一个人,头歪靠着掉皮的白墙,茸茸的黑发上落了细碎的墙灰。


借着声控灯忽闪的灯光,梁锦蹲下身仔细打量起地上的人。


半长的头发,冷白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骨,睫毛根根分明,他穿着宽大的白衬衫,黑牛仔裤洗到泛白,脚上的耐克鞋标掉了一半,看着是破落户儿,长得却过分矜贵。


灯忽的熄灭了,梁锦拍手的一刹那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梁锦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拍拍腿站了起来,指节抵在唇瓣不大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你挡着我开门了。”


地上的人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抬眸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两人沉默了十几秒,空荡荡的楼道静的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打破寂静的是地上那人很轻的一声哼,类似闷在嗓子眼里的呻吟,并不大声,却在狭窄的楼道相隔不远的距离间直直的钻入梁锦的耳朵。


梁锦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人额角细细密密的汗滴,和空气里混着尘土气味的若有若无的酒气。

 

 

他沉吟片刻,把钥匙插入了锁孔。

 

少年人的骨骼修长挺拔,梁锦连拖带扛把人带进了屋。


 


屋里不算乱,纸箱子摆了一地,角落里放了张铁架床。


梁锦才从地下室搬上来,东西都还没收拾。


他将人大咧咧的放在床上。应该是动作大了些,他眼看着那人疼的意识不清,侧蜷起身子,手死死的抵在胃腹。

 

梁锦隐约也能猜出这人是胃疼的厉害,于是翻找着柜子里临期的胃药,就这保温壶里的剩下的温水喂给了那个疼的迷迷糊糊的人。

 

折腾了好一会儿,又本来就累了一天,梁锦刷了个牙也挤上床去,抢了被子的一角。


边上躺着的人呼吸渐稳,酒味散去,竟然还留有淡淡的类似皂角的香味,并不让人讨厌。


 


洗手间水池上的水龙头关不紧,水滴落在备好的盆子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03


晨光半透过贴着报纸的小窗,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八点半的闹钟响了三响,梁锦才晕晕乎乎的坐起来。


 

昨晚门口捡回来的人已经坐在屋里唯一的空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喝着温豆浆了。


梁锦翘着一头乱发,打了个哈欠。

 

“你…好些了吗?”梁锦扒拉了两下头发,仔细瞧了瞧面前人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仍是纸一样的白。


“好多了。”

 

“昨晚麻烦您了,我是楼下的租客,我叫陈青屿。”他的声音比梁锦想象的更低沉些,说话的时候眸光定定的落在梁锦的脸上。

 

半晌,他又移开目光,皱着眉头有些艰难的咽下一口包在塑料袋里的白面馒头,怎么看都不像好多了。


梁锦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楼下,那不就是地下室嘛。



“你是学生吗,看起来不大。”梁锦接过陈青屿递来的包子,顺嘴问到。


“我是娱乐公司的练习生。”陈青屿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答,“做了快三年了。”


梁锦看着陈青屿精致漂亮的脸蛋,不算意外这个答案。

 

魔都有太多追梦的少年了,想一跃成名的更是比比皆是。


住在这儿的多的是些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数载仍然没有姓名的人。

 




“你很漂亮。”梁锦忽的冒出这句话来,又摸摸鼻子隐约感觉到自己如此直白又没头没脑的夸奖会让人有点尴尬。


漂亮的人太多了,谁又能熬出什么名头呢?


陈青屿淡淡的笑了下,说,“谢谢。”


“您叫什么名字呢?”


“啊我,我叫梁锦,在隔壁巷子的理发店里给人剪头发的。”但是想当设计师。

 

后半句当然没有说出口。



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直到陈青屿在吃完早饭礼貌的和他道了别,梁锦才起床洗漱完坐到了木桌前。



他要修改木桌上的设计图。他的设计稿递遍了上海的许多公司,却收不到半点回音。


他总对自己说,下一次就可以的,但是那个下次总是没来,也许永远不会来。




04

 

楼上的梁先生是个热心肠。

 

梁锦总是有很多吃不完的菜,煮多了的米饭。

 

而现在,他端着热腾腾的排骨汤用膝盖敲门的样子,别扭又可爱。

 

“又做多了?”陈青屿接过锅来,眼眸浅浅弯成一道月牙。

 

“嗯。”梁锦别开眼神,手不自觉的摸摸鼻尖,“是排骨汤,不想浪费。”

 

“看你瘦了吧唧的,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可得全部喝完。”梁锦隔着长袖衣料捏了捏陈青屿细瘦的胳膊,嘴角撇了撇,眼睛里写满了“你不行”。

 

陈青屿却只能无奈笑了笑,也不辩驳,他很难和梁锦解释,他其实只是体脂率低,看着瘦而已。

 

“谢谢阿锦。”

 

梁锦只在这句话上颇有微词,他明明大了陈青屿五岁有余,却没听他喊过一句哥。

 

“吃人嘴短,也不喊声哥来听听?”

 

陈青屿不说话,他垂下眼睫敛去眸中神色。

 

 

 

他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很清楚的告诉他,他有非分之想。


但其实陈青屿骨子里是冷淡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遇见一个像梁锦这样的人,像是把火,一朝燃起了他如枯枝败叶般的人生,火光灼灼连了天。

 

 

他从来都没什么好运气。


年幼时,在孤儿院里摸爬滚打。他生来不是什么讨喜的性子,每每瑟缩在角落里,轻是招致几顿毒打,重则被罚禁食饿上三五天。他瘦的像根竹竿,来领养的人自然也看不上他。


后来年纪长了些,学着卖乖讨巧被领养了去,却也没有遇上温柔良善的人。


只在冬夜里,裹一床薄床单,病的意识恍惚,熬了好几天才被送去医院,竟然就烧出了心肌炎。他躺在病床上,隔着浅色透光一层帘子,清楚的听见那人说,“真是看走了眼,就是病秧子一个,养着费钱还一点用也没有。”

 

他被退了回去。

 

谁都不要他。

 

 

后来,他刚过了十五就被星探发掘,为了千元一月的工资一头撞进了娱乐圈的门,磕磕绊绊走到现在。


 

习惯了太多人的冷嘲热讽,习惯了身体总是久经伤痛,却还没能习惯关心,在意,温声细语。

 

 


陈青屿再抬眸,仍是一双吟吟笑眼,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连带着胃部的脏器一块儿抽绞,愈疼愈清醒。

 

“梁锦。”



他知道,他喜欢梁锦。

 

 

 

 

05


除夕,公司放了一天的假。


天浑浑一片灰,雪下的很大,陈青屿和梁锦裹得像个球一样出了门。

 

陈青屿被叨叨念念的,从里到外穿了能有五六件衣服。跳舞向来利落的肢体,现在摆摆手都笨重的像只熊。


 

“穿的多才不冻骨头了,照你之前那个穿法,不老就得风湿。”梁锦理了理陈青屿遮过大半面颊的围巾,看着他轻轻呼了口白气,冻得发红的一张脸难得带了几分可爱。

 

“嗯。”陈青屿向来穿的单薄,倒也什么人对他穿衣厚度上过心。

 

“这才乖。”梁锦揉了揉他头上针织帽顶上的毛绒球,满意的点点头。

 


他们想着过年要包饺子,就一路溜达去了菜市场买食材。


摊位稀稀拉拉,东西都不大新鲜了,却因为要过年了,所以卖的很贵。


梁锦看着价格牙都发酸,有些肉疼的买了牛肉猪肉,和一些现成饺子皮。

 

甚至色令智昏的,只因为陈青屿多看了街边玩仙女棒的小朋友两眼,他就上前耐心的问了小朋友买仙女棒的店,在陈青屿几乎冒着金光的眼神下买了一大把。

 

 

“买这么多干什么?”

 

梁锦歪歪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很想要吗?”

 

陈青屿微张了下唇,又抿成一线。

 

他竟然看出来了。

 

“拜托,你的眼睛在放光哎!”梁锦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凑到他面前逗他。

 

“我哪有。”陈青屿推了推梁锦的肩膀,耳尖冒了红,嘴角也一点一点扬了起来。



 


在包饺子这件事上陈青屿实在没有天赋,捏爆了第三个饺子皮之后,他就被梁锦赶到一边看着了。


梁锦在一个饺子里包了块硬币。


梁锦说,吃到这个饺子,来年会幸运一整年。


陈青屿却想,他已经足够幸运。




饭后两人爬上了天台,雪停后天笼着大片大片灰蓝色的云,看不见星星。陈青屿手里拿着点燃的仙女棒,银色火花光轻快的跳跃着,光影叠在他赏心悦目的眉眼上,他就像是这暗夜里唯一的一颗星星。

 

 

 

梁锦对他说,“你可以许个新年愿望。”


陈青屿在明灭火光与烟雾中看向梁锦,他的目光从他被风吹的凌乱的发梢一寸一寸往下挪,落在他摩擦过衣料微微泛红的喉结,指节慢慢的收紧。

 

 

苍天啊,如果允许的话,请梁锦陪伴他再久一点吧。

 

他听见自己这样想。


 

 


06


梁锦是重庆人。


他在山城绵绵的雨水里长大,爬过一阶一阶的长梯,尝遍热辣麻口的火锅,语调里带着改不去的口音,是故乡烙在骨血里的印记。


梁锦是温柔的,骨头缝里却掺着坚定与执拗。



山城的父母开一家发廊,他在地板缝里填满了头发,呼吸一口都是发模味的出租屋里穿梭。


来来往往各色的人,梁锦自小便学着笑脸相迎,学着像大人一样寒暄。


 

他没什么读书的头脑,也就学着父母把理发的手艺练到家。但卧室的枕头下却藏着他的梦想,是他愿意花一整个青春去追逐的梦。



 

画稿越积越多,读的书和杂志一本本填满了书架,梁锦二十岁了。

 

他是幸运的,他有着善良质朴的父母,他们从来不给他设限,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的小孩不留遗憾的长大。

 

于是他背起行囊去了上海,在远行的火车上,他看着沿途的风景,看着火车慢慢驶向未曾见过的繁华都市。


那时候想,未来就在自己的手里了。




但在上海的生活总是不如意,一年一年,赚的钱甚至塞不满钱包,谈论的梦想从来都是天边摘不到的月亮。


出租房里的书籍垒的老高,画稿一个纸箱也放不下,旁听的笔记墨水晕开,始终没有人看到他的作品。




二十三岁的梁锦还是没能放弃,尽管无时无刻不在质问自己: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他在这年遇到了一个人。


初见只觉得脸蛋精致好看的有些生人勿近,性子也冷冰冰的。


还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什么机会再相处,却时常会碰见这个冰娃子可怜兮兮的另一副模样。他累的没力气开门靠在角落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圈,混在一堆废品纸箱里苍白脆弱。又或是,抿着浅淡的唇,轻轻拽着他衣摆一角声音低弱的问他能不能帮忙买盒止痛药,明天就会还他钱。

 

大概人天性喜欢一些漂亮的事物,心也总会偏向弱小。

 

总之他和陈青屿的相处出乎意料的好。

 

 

但陈青屿于他似乎有些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呢。


是多数人都会笑他浪费时间画一堆废稿,而他仔仔细细的看过这些稿件,作为一个普通的观赏者,说出真诚又中肯的评价和夸奖。


或者,是他从不曾和人谈论自己追逐梦想的坎坷,却能自然的与他像说玩笑话一样说出来。

 

“别难过。”陈青屿是这样答的,他的目光总是清澈,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青屿会在公司放假的日子,做他的私人模特,鼓励他继续学习和创作。


明明年纪不算大,却该死的成熟。


会让人觉得,如果和他一起,那去往未来的日子也没多难熬了。


 

 

 

春节过去,是正月里融雪的天气。

 

气温骤降,窗被风吹的喀喇的响,拿着笔的手会冻的发紫。

 

单薄的被单,和旁边滋啦啦运作的小太阳只能温暖小小的一角。

 

 


“梁锦。”陈青屿的嗓子仍是沙哑,念他的名字却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梁锦微偏过头,一眼就看到遮着陈青屿大半张脸的淡蓝口罩。


温度一低,陈青屿就容易感冒,然后拖拖拉拉的大半个月都好不了。他自己不在意,只是梁锦每每听了总要皱一皱眉,从感冒药到家乡的土方子都给他试个遍。

 


“我给你带了馄饨,还热着。”陈青屿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他握了握梁锦冻紫了的手指尖,一手推过去一碗冒热气的馄饨。


雾气晕在梁锦的眼镜上,他微动了动手指,心尖是滚烫的。

 

 

他垂眸避开陈青屿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说,“谢谢。”

 

话音刚落,他轻挣开了陈青屿的手,舀起一勺馄饨,吃得急,汤汁都滴落在唇边。


啊,这该死的心脏。梁锦猛的咽下一口。




唇边的汤汁被陈青屿的指腹轻轻抹去。

 

梁锦愣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去安静的吃馄饨。

 

 

他好像在心动,怎么办?

 



07


初夏。


梁锦开始执着于将画稿打样做成实品,布料机子模具都很贵,几乎花光了这几年的积蓄。


屋子里的旧风扇摇头晃脑的运作着,缝纫机有规律的作响。


陈青屿一时之间好像也有了许多的事情要忙,总是深夜里才回,然后缩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大早上就又出门去。

 

梁锦有时觉得钱包里突然多出来了几张钞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布料变做了新衣,也终于有公司愿意接受他的画稿,要了他的原稿和成品,让他等消息。


他在那家公司楼下的一颗树旁,胸腔里的喜悦满溢,他拨通青屿的电话却没有回音。

 

 

他有些泄气,仍打下了一串消息。

 

—今晚早点回来,我做火锅。

 

陈青屿回的很慢,他已经到了商场,才收到了一个好。

 

梁锦拿着钱包里剩余的钱,买了些肉菜,做一顿火锅。



可那天等到了很晚,火锅底料都凝成油块。


梁锦终于等来了一个电话。


“请问是梁锦吗?我是青屿的队友。”


“青屿现在在医院,我有些事情要离开,能麻烦你来照顾一下吗?”



梁锦有些懵,等脑子清楚了,他已经在医院了。


坐在病床边,梁锦盯着陈青屿惨白的侧脸,牙在下唇咬出了印子,眼泛了一圈红,忍了好一会儿才没掉眼泪。




那个队友说,青屿之前从来不接受公司安排的酒会和见面,只顾跳舞练习的,最近却常去酒吧歌舞厅,陪一些男人女人喝酒,喝到中场就去洗手间抠喉咙吐掉,然后接着灌,胃都坏掉了。

 

今天他喝完之后吐得很厉害,在洗手间直接吐了一大口血,台盆都染了一片红。


可能是太想出道了吧,前辈得出这个结论。

 


梁锦知道不是。


陈青屿不算聪明,他更是个笨蛋。

 

 

哪有凭空多出来的钱,有个傻子在替他担负。

 

 


08

 

陈青屿醒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眼皮耷拉着,眸光黯黯的看了一圈,多人病房总是嘈杂,倒让他这显得格外冷清。

 

痛感慢慢复苏,他只觉得嗓子眼干的厉害,像是含了嘴刀子,咽一咽就是利刃割开咽喉般的锐痛。

 

床头柜上放了杯水,他费劲撑起身来想够一够,却气力不支一把带倒了杯子。

 

跌回软枕上的力度没有缓冲,他疼的岔了气,胃里重重的抽动了几下,一股甜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怎么了?怎么了?”隔壁床的大妈掀了掀帘子看过来,看着他蜷曲的姿势拧着眉帮他按了呼救铃。

 

 

“青屿!”

 

他想他大概是疼的恍惚了,竟然听见了梁锦的声音。

 

可等他缓过劲来,梁锦就那么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真的在。

 

 

“你…怎么在?”

 

梁锦眉毛一挑,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不能在?”

 

“你可真有本事,喝酒喝到胃出血。”

 

“……”

 

梁锦还想叨他两句,却看着陈青屿的眼眶渐红,泪盈满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就怕他再说句重话,这人就要哭出来了。

 

“怎么这个表情啊。”梁锦有些不忍心说他什么了,他把手贴在他的面庞很轻的摩挲了片刻,“还委屈上了?”

 

陈青屿偏头半阖上眼,声音很轻,“没有。”

 

 

“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不会丢下我,对吗?

 

 

陈青屿其实也没指望梁锦应他,只是他一个人走太久了,梁锦又对他太好。

 

“嗯,我一直在。”梁锦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俯下身抱住了他,还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

 

 

 

“梁锦……”

 

“我喜欢你。”他听见自己说出了口。

 

 

 

“我也喜欢你。”

 

 

 

09

 


过了生日,青屿的训练多了起来,公司像是终于良心发现,准备让淘汰到最后一起练习的几个练习生成团出道了。


梁锦去练舞室看了好几次,跳舞的青屿浑身都散发着光,发梢的汗滴随着动作划出利落的弧度,薄薄的白T贴着皮肤勾勒出漂亮的肌肉轮廓,wave的幅度多一点太魅,少一点太收敛。

 

他属于我,梁锦想。

 

 

 

日子像是泡在蜜罐里,甜到齁。

 


梁锦收到了一个快递,一张银行卡,和一本杂志。


杂志其中的一页折了一角,他翻开,是他的设计,署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卡里是十万,买他的名字。



梁锦捻着书页,沉默又空洞。他以为自己握住的机会,其实只是为别人的荣耀添砖加瓦。他反复折腾的这几年,为的从来都不是钱。

 

他从不否认,他想成名,他想在自己所热爱的事业里发光发热。可他已经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却只收获了侮辱。

 

他苦涩的笑了笑,把杂志和卡压进抽屉底。



 

两个月过的飞快,青屿公司的物料宣发出了快一个月,团已经有小几万的粉丝了。


十月二十五这天,是梁锦的生日,陈青屿请了一整天的假。


他买了一个小王子的蛋糕,骑着二手店淘的旧电瓶车,戴着贴满了贴纸的粉色旧头盔,在魔都的街道穿行。



他在家门口看到了笑着等他的梁锦。

 

他抱住了他,盯着他的鼻尖,又偏过头碰了碰他的唇瓣。


陈青屿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能更幸运了,太多人在爱情里求而不得,而他喜欢的人却恰好喜欢他。


他们急促而热烈的喘息着,拥吻着进了屋,蛋糕被随手放在一边。


衣服一件一件丢在地上,少年人干柴烈火,情动时指尖的触碰便是那轻轻柔柔一阵风,转眼火光就要燎了天。

 

手机铃声响了足足十几声,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分开。




梁锦接起电话。

 

从低声应答到一言不发,他的脸色一点点发白,他穿上衣服,甚至没来得及想起对陈青屿说上一句什么,就打开门离开了。




那天,梁锦没再回来。


后来也没有。


突然就杳无音信,突然就分开。


陈青屿甚至没能知道是为什么。

 

 

 

他又被丢弃了。



10


天亮了大半,晨起来公交站赶早班车的人不免对梁锦投来讶异的目光。


一身的湿衣服,一夜未刮冒出来的胡茬,整个就像一流浪汉。



后知后觉的接起电话,他才想起前几天接了剧组的一个特别出演的妆发,今天要进组工作。

 


四年前回了重庆,他就没再执着于设计,只是一边安抚父母,一边开始做造型跟组,天南海北的跑。

 

其实也想过偷偷跑回去找陈青屿,但他也有很多的顾虑。

 

刚回来那会儿,父母查岗严,硬是给他找了很多的相亲对象,他不肯去就把他锁在家里不让出门,还用过许多的方法想让他变回“正常人”。

 

很痛苦。

 

他记得那条巷子里,他的父母哀求他,辱骂他,甚至夺过他的手机摔碎,母亲激动的犯病晕了过去,父亲则指着他的胸膛骂他没良心。


和善了一辈子的父母,只有在这点上,无法忍让,他们不接受,自己的孩子在楼道和另一个男孩接吻。 




回家洗了个澡,拿了工具包和车钥匙。


剧组取景近,就在重庆。


开了小半个小时就到了,被工作人员接应着,左一句老师右一句老师。


他在化妆间里摆弄着工具耐心的等着。

 

 

门边隐约有些小躁动。


推门而入的人眉眼精致,鼻梁高挺,他眸光是冷的,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烧穿。


梁锦脊背僵了僵,半天说不出一句寒暄的话。

 

昨晚彻夜思念的人,现在就到了眼前。



“……”

 

“梁锦。”他念他的名字依旧熟悉的让他发酸,像是在太多的夜里念过无数遍,深沉又哀伤。


梁锦最后一点理智支撑着他没有夺门而出,他从工具包里拿了刷子刷子粉扑,“坐吧,先做造型。”


身后的工作人员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也都很自觉的关门避开了。

 

陈青屿则是乖乖坐在位置上,靠着椅背,由着他温热的指尖触过下巴脸颊。

 

他们沉默着,比陌生人还不如。

 

 


休息空隙,梁锦在洗手间里泼自己几捧冷水,额前的刘海都浸湿了。


好巧不巧陈青屿也进来了,他神色淡淡,靠着门边“咔嚓”一声反锁了门。

 


“梁锦。”

 

“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陈青屿步步逼近,“还是你觉得不需要解释?”


说交往的是他,不告而别的也是他。整个屋子翻过来,全是他的痕迹,人却不见了。


手机从关机到停机,到后面拨过去已经成了别人的号码。

 



梁锦往后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却低下头,不敢直视陈青屿这一刻洇红的眼睛。


逼到角落,陈青屿也只是轻轻的拥住了梁锦。


什么也没做,就是抱住。


刚刚的质问已经是陈青屿对梁锦发狠的极限,再过分的事情,陈青屿不会做,也不想做。

 

好像只要像这样抱住,四年的时间就能全部逾越,隔阂,抛弃,全部都不存在。


“梁锦,你知道吗?”


“我想你想得发疯。”


去哪儿找你呢?没有名气的小爱豆,被公司打压的团,熬不出头的日子,数不清的酒宴,能怎么办呢?只能反复的挣扎,握紧每一个机会。只能在人海里,不停的找你。


 

我好想你啊。


你知道吗?




11

 

重庆见面后,梁锦就飞了上海,为几个大牌明星做慈善晚宴的造型。


忙的昏头了,就没有机会去想别的事情了。



工作完后又是父母的定时查岗,他们对于上海这个城市过于敏感,还要求他定了第二天飞重庆的票,明天还要一个相亲对象要见。


梁锦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头疼,瘫在床上不愿再动。



等头脑放空到昏昏欲睡,电话铃却又响起。


现在是凌晨两点,来电是陈青屿。


“你能来一下吗?”不知道是陈青屿的声音太低弱沙哑,还是梁锦的耳朵太敏感,这句话听起来就有几分恳求。


所以尽管是这个点,梁锦仍然打了的,去见他。

 

他从来无法拒绝脆弱又美丽的事物,自始至终。




巷子还是那条巷子,一众的平房都建成了高楼,只剩梁锦住过的那栋,还是原来那样。


跺三下脚才亮的声控灯,没关紧的门等着他拉开。

 


陈青屿蜷靠在沙发上,听见开门的声音便抬眸看他,他眼神茫然又无措,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他来了。

 

总不会是疼痛带来的幻觉,而是梁锦真真正正的站在那里,带着关切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他身上。


梁锦把买好的药放在旁边的桌上,“买了胃药和退烧药,很疼吗?”


“怎么就这栋楼还留着啊?”梁锦就着饮水机倒了杯热水,“别干嚼。”


“我买下来了。”陈青屿顿了顿想干咽的动作,接过他手里那杯热水。


“在这里睡的比较好。”




新添置的只有一个铁艺的书架,摆满了杂志。


梁锦随手拿出一本,里面折了一页脚,别着他的画稿,好像是他的设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他又拿下一本,也是这样。


他能肯定,这个书架上的,甚至某场他很久没关注的秀上,都有写着他名字的属于他的作品。




“我自作主张的,还以为你看见了也许会回来找我,但是没有。”陈青屿掀了掀眼睫,苍白着脸,干巴巴的笑了笑。

 

 

陈青屿这个人呐。


“我爱你。”

 

他或许需要一个解释,去接受当年的那场离别,去抚慰四年来的朝思暮想,但他的爱从来是没有条件的。他热烈而忠诚的爱着梁锦,从未改变。

 

别再抛弃我了。

 

 

“对不起。”梁锦碰了碰他的脸颊,他笑着眼里却闪着泪光。

 

他身上压着伦理的重担,背负父母亲戚的指责,他也怯懦过,在辱骂和鄙视中逃避过,现在他看着陈青屿,他深切知道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他无法自拔的爱着他。

 

 

他不会再遇到第二个陈青屿了。

 

“我也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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